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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房轲,上赶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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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蛮对房轲带着调侃的话,犹如没有听见一般,既没有不满,也没有接话。

  “房轲。”赵蛮的目光在房轲身上停留了五秒钟,默默的评估这个相貌普通的男人。

  精明、胆大、玩世不恭,跟房轲在外面的风评一样,将上头有高人庇护的商家形象诠释的十分到位。

  不会精明的让人心生忌惮,不会放肆的惹人厌恶,有点把柄瑕疵的人才让人放心。

  房轲笑着任由他打量,拱了拱手,称:“王爷。”

  赵蛮打量房轲的时候,他也在评估赵蛮,不得不说,赵蛮跟他想象的还是略有差距,不是长相气势,而是一种感觉。

  房轲以为赵蛮这样悲催倒霉的人生经历,负面情绪肯定不少的,阴郁、压抑和暴戾、怨愤之气是少不了的,不说三者俱全,起码也得有其中一种吧。

  眼前的赵蛮气势沉敛,面上虽然冷锐了一些,却并不显阴沉,眉宇舒展,不见压抑,行走举止之间依稀可辨这是个雷厉风行、果断杀伐的主,却没有暴戾之气,依旧叫人不敢小觑。

  第一印象评估完毕,房轲虽然面上带着笑,但是也收了玩笑的心思。

  这样就算是认识了。

  不等赵蛮说什么,一屁股坐在了除了主位之外,最尊贵的位置。

  房傲南目不斜视,在他下首坐了下来。

  余淼淼这会也知道了,他们的合伙人到了。

  她先去拿了之前写的计划书,让李似锦陪着蓝老爷子说话,这才又匆匆回来了,看向房轲。

  这才是她的最大合伙人,前房陵首富房家的嫡长子,房家的当家人,现在已经将房家的势力转到兴元府、益州、渝州之地,有什么产业余淼淼不关注,只知道他有最大的蜀锦织造纺。

  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男人是截然不同。

  房轲不到三十岁,相貌跟房傲南基本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在赵蛮、房傲南、李似锦三人面前,他的长相比较平庸,五官端正,要说特点,就是那双眼眸,明皎皎双睛点漆,看起来有些邪性。

  房轲注意到余淼淼的视线,一路上他弟弟房傲南盯着余淼淼胡乱涂鸦的东西看,跟宝贝似的。

  他对余淼淼也做了些调查,此时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笑意一闪,余淼淼第一回觉得真有人长得像坏人,尤其是他笑着的时候,就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看得余淼淼顿时警觉起来,迅速决定打起精神来,此子不可小觑。

  房轲只扫了一眼,就迅速的偏开了,也没有失礼。

  突然眼前白光一晃,一本册子落在他面前,“这是?”

  赵蛮直接进入主题,不喜废话,他将余淼淼拿来的计划书丢给了房轲,沉声道:“这个你先看。”

  房轲事前知道的并不多,也不值得是什么生意,现在看了看手中的册子,足足有二十页纸,这是余淼淼前前后后反复思索了,又跟赵蛮探讨之后的成果。

  余淼淼仔细想过了,她能够提供的就是技术,纺毛线和毛线编织品,在这时候是创新,她见过的花样多,能够提供样式的改进,她即将有最先进的水力纺车,效率也高,就是纺毛线卖也是可以的。

  除了赚钱和安置房陵越来越多的妇人之外,她的野心也不大,这样一张大饼,她和赵蛮都没有打算自己吃下来。

  他们夫妻商量之后,决定将自己手中的技术全部转让给房轲,至于日后房轲要不要再转让出去,两人不管,当然这也不是白给的,要以此来换房轲的商路。

  房轲跟西夏本来就有商业往来,羊毛的来源,要借房家的这条路运回来,并且掩住赵蛮幕后人的身份。

  赵蛮要是用自己的名义去联络西夏、联络吐蕃牧民买羊毛,以他现在的处境,明面上肯定是不行的,太打眼了,而且他是被流放来的,根本不能出房陵一步,在房陵做什么都可以,出去就不行。

  他的目的只在于原料,他要保证对原料产地的威慑力,当然再将羊毛冒出去能赚钱也是目的之一。

  这两个多月,他已经派人去暗中接触西夏、吐蕃各部落牧民,洽谈和签订了长期的契约,这些部落牧民,从未想过脏兮兮又低贱的羊毛会有人专门收购。没有什么犹豫,就跟赵蛮签订了五到十年不等的契约,而且要价也不高。

  现在第一批羊毛已经付了定金,等入秋之后才结算尾款。

  房轲要是答应的话,就能够借用这条商路,将羊毛运回来了。

  大部分羊毛都控制在赵蛮手中,毛纺商人想要羊毛,就得找他买,当然也可以去大理买,或者其他赵蛮没有顾及到的偏远的部落,不过这都是少数了。

  他已经抢占了这一先机,手中资金都用在原料上了,再占全部的毛纺织品市场,没有那么雄厚的资金是一方面,这还是因为这个月他手中的兵重新入了军籍,不用承担军粮军饷,才能得以喘息。

  从慕容家那得来的金矿,到现在也没有动用。

  而且,没有哪一个产业链,只有一家独大的道理,他们需要共担风险的伙伴,来转移视线。

  何况,等到房陵的毛纺织品面世,这也不是特别难的东西,只是暂时无人想到而已,时间一久,绝对也可以被人摸索出来。

  至于编织?那样繁复的蜀锦都能编织出来,羊毛衫什么的也不算什么了。

  还不如用此人情来交换个挡箭牌,房轲是当得起这个挡箭牌的。

  余淼淼也不担心房轲会抢生意,将她挤的无路可走,她走的是技术路线,有一直的创新,就不会出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

  合约说的很清楚,羊毛衫、裤这些大件的,她不跟房轲竞争,保证不涉及,但是她做的其余羊毛制品,房轲也不能跟她争。

  这已经做了很大的退步了。

  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她只做小件的羊毛袜和手套、护膝、围巾帽子之类的,这些东西要价便宜,面对的市场也不小。

  她也没有做这些小件的成品出来,这是她的致富之路,不能这么快透底。

  只让人编织了羊毛衫和羊毛裤给房轲看的。

  房轲正在看合同,孙氏过来倒了茶水,余淼淼小声跟她嘱咐了一番,叫她将这段时间编织的衣衫都拿过来,总要叫房轲心甘情愿的当这个挡箭牌才是。

  房轲先前还淡淡的看着,翻看到后面,才挑着眉毛,开始重视起来。

  房傲南见房轲神色凝重,很快就偏开了视线,赵蛮收购羊毛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赵蛮找人谈生意,还是他安排的人手。

  虽然他恨不得把所有赚钱的生意都巴在自己手上,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识好歹。分出去大头,只原料一样,他也很有赚头。

  而且,余淼淼做出来的毛仿品,也都是交给他来办的。

  他对房家只能用又爱又恨来形容,一方面恨这个家给他的羞辱,想要取而代之,可拨开这些恨,房家是房傲南断掉的根。

  房傲南口口声声说破出房家了,但是生意上那些商人何尝不是看着房家这颗大树才给他机会?

  不然就凭他房傲南三个字,就算有赵蛮的支持,也没有这么快站稳。

  在商言商,和赵蛮的这个合作,虽然还没有见过羊毛纺织品,但是房傲南也相信,对于房家来说,绝对是送钱的事情,但是,相应的要承担的风险也不小。

  不过以房轲的性子来说,要是叫他看到甜头,他绝对会像蚂蟥一样,不管什么危险,都会吸上去的。

  房傲南将这些念头甩开了,叫招财拿了账册过来,递给余淼淼:“这些是这两个月酒的账册,你点点。”

  余淼淼没有翻开:“我还能不相信你吗?不用看了。”

  房傲南不死心,又拿出那张余淼淼先前计算的纸来,“这是什么?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吧?咱们俩什么交情。”

  余淼淼一看,这家伙还真是有心了,这都是许久前她算账用的阿拉伯数字了。

  房傲南还要说什么,赵蛮冷眼扫过来,他才放低了声音,以眼神无声的恳求,十分哀怨,房傲南是那种典型的强迫症患者,要是弄不清楚,心里总是记挂着,现在已经折磨了这么许久了,受不了了。

  先前赵蛮都不让余淼淼看他,人前人后都是以纱遮面,他就是求知若渴,也没有机会。

  现在,赵蛮好不容易放松了对余淼淼的管制态度,他自然要把握机会了。

  余淼淼好笑,见赵蛮也没有反对,目光沉敛的看着她,她这才翻开那本账册,反正房轲还得看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她就看看吧。

  “那我就看看,不过你再看不懂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她可不想教,又得解释一番。

  若不是赵蛮在,她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样,随便在人前展示这些在现代社会小学生都会的东西。

  她原本以为不重要,没什么影响的东西,露的越多,也会引人怀疑了,赵蛮能够看出她的不同来,旁人也可能发现端倪,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房陵女子,现在因为赵蛮的缘故,肯定已经被人调查过生平了,必须事事谨慎。

  房傲南要是真看出什么来了,算他厉害,但是她是不会承认,也不可能教他。

  房傲南郑重的点点头,“好。”想要凑过来看,可赵蛮大马金刀的坐在余淼淼旁边,余淼淼只有一只手可以动,赵蛮给她按着纸,房傲南也不好往前凑。

  余淼淼心中再次感叹,人类智慧的伟大之处,每一个小进步都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这才拿了纸笔,看了看赵蛮,对着账册,将汉字变成了阿拉伯数字,一页页的写下来,赵蛮盯着她笔下的数字,又对着那些字,眉头紧锁,已经看出来每个汉字数字对应一个古怪的符号,这些符号并不多,他已经记住了其中几个。

  余淼淼一共翻看了十页纸,也誊写了十页纸的数字,在纸上加加减减,很快算出来了。

  赵蛮这次看的时间有点长,也没有看明白,他对算账什么的并不通晓,但是也知道那些老帐房用算盘可没有她这么快。

  不过,他也并未发问,余淼淼也没有给他解说,他伸出手拿了余淼淼手中的纸笔,在上面胡乱涂抹了两下,这纸上又被画的乱七八糟了。

  余淼淼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相触,赵蛮目光微闪,余淼淼则是忍不住笑了笑,就教了他一回,再叫他多看几次说不定他就参悟了。

  赵蛮放下了纸笔,房傲南急着过来看,一见那张一塌糊涂的纸,顿时抱怨:“这都是什么鬼?”

  赵蛮冷声道:“自己琢磨。”

  将房傲南给噎住了。

  这时,孙氏、文氏已经各拿了两个大大的包袱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这几个包袱上来。

  就连赵蛮也都只见过一件镂空的针织上衣,余淼淼脱了褙子,传给他看过,其余的他一件也没有见过了。

  余淼淼使了个眼色,孙氏打开一个包袱,里面是七色毛线,粗细不一,圆滚滚的将包袱塞的满满的。

  余淼淼冲房轲解释,“衣服就是用这种线编织的。”

  房轲只目光微微发亮,倒是没有别的表示。

  他心里正想着这种毛线可以编织成毯子,将他们房家织锦坊的纺织机略改造,按照织锦的方法来织的话,应该也能成。

  比丝线要厚实的多,不知道保暖性如何。

  孙氏又拆开另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件海棠红纯色的圆领毛衫,按照余淼淼说的,是修身型,冬日穿着绝对不会臃肿,她解释道:“虽然轻薄,但是保暖性很好,过段时间天凉了,正是穿的时候。”

  房轲伸手将这件衣服接了过来,触感柔软,毛乎乎的,他是个极精明的商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衣服的妙处来,按捺住激动,问道:“这线都是用羊毛纺的吗?”

  余淼淼点点头,对房轲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也松了口气,示意孙氏继续。

  孙氏又从中拿出一件褙子来,这件不需要余淼淼解释了,完全按照这时候流行的褙子编织的,是素白色为底,上还点缀了石榴红毛线编织的碎花,这件一出来,房轲就挪不开视线了。

  这计划书他也看了一遍,大概知道赵蛮的打算,心里已经活泛起来了。

  毛线衣和锦缎也是各有千秋,最大的优势就是保暖性,好好包装一下,放在房家的成衣和布匹铺子里去卖,也像裁衣服一样接订单,还可以先做画册……女人嘛总是缺衣服的。

  房轲的思绪有些飘远,余淼淼又让文氏打开剩下的两个包袱,除了一件织了两条鲤鱼的水绿色男装羊毛衫,还有两件针织镂空大花罩衫和一条羊毛裤。

  这就是这些日子的成果了,纯手工打造,熬了这么久,也就得了这么几件。

  不过目前看来,成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房轲就对那件男士羊毛衫十分感兴趣。

  赵蛮看着那两条鲤鱼,就知道是给李似锦织的,本来淼淼说要最先给他织一件,还亲手织,可看看余淼淼的手,距离恢复还得一段时间。

  赵蛮偏偏又较上劲了,余淼淼也让村里的妇人给他织一件,可不是余淼淼织的,他偏还不要。这回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按下了心中的不悦。

  余淼淼冲文氏道:“这件衫子给四爷送去吧。”

  文氏应下,将那件衣衫单独包了,就出去了。

  房轲收回视线,面上带着笑意,道:“不错。看起来是我占了便宜,只是提供一条路子,就白得了这纺线的法子和编织方法……”

  余淼淼闻言眉头一皱,果不其然,就听见房轲继续道:“不过,当厉王的挡箭牌,风险好大呀,而且我们房家织工数千,你们这里做得到的,我们也能够,这些针法和线,我们房家也能够琢磨出来,既然知道是羊毛纺的线,那就好办了。”

  余淼淼对房傲南有了解,第一回跟房傲南接触,就被他的无节操差点气死,现在对这个房轲如此说话,再加上她本来就觉得房轲长的奸诈,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心道,这兄弟两在做生意上果真是亲兄弟,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她冷笑了一下,也不是叫房轲一辈子当挡箭牌,等赵蛮自己建一条自己的商路就可以不用房家的了。

  他们其实可以等一等,等到商路建好了,再找别的合作伙伴,还不止找一家,而是要将羊毛纺织品百花齐放,既然是百花齐放,房陵隐在其中也不打眼了,这跟杨渊将反复蒸馏酒的技术推广出去是一样的道理。

  还不用给这么好的优惠,现在不仅将技术全部给了,连羊毛衫和羊毛裤也不沾染,房轲居然还不知足。

  之所以这么急切,也是赵蛮急于尽快将牧民的经济控制在手中,这不是朝夕可成的,自然是越早越好了。

  不过,这会也轮不到她出头,赵蛮直接吩咐孙氏将衣服都包了起来,拿下去了,沉声道:“不送。”

  房轲眼皮抽了抽,暗自摇头,这赵蛮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生意人嘛,谁不是话里要兜一兜,留个讲条件的机会。

  要是他这么爽快的答应,他就不是房轲。

  哪知道,一语不合,就被人撵出去了!

  余淼淼虽然也觉得赵蛮的态度太过生硬,这家伙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也不想想他买的那些羊毛等着运回来呢。

  不过,心中也对房轲不爽,也冷声道:“那房大郎君就回去慢慢琢磨去吧。既然觉得亏了,上赶的不是好买卖。今天这些东西得了房大郎君的掌眼,想必也不愁卖了。这大宋有织造坊的也不只是房家一家,跟西夏有通商往来的也还有别的人家,我们多找几家,只是路上多费些心,转几弯罢了。”

  余淼淼这话说的也不假,只是都没有房轲商路完整,可以直接通往房陵来,且路上都是打点好了的。

  而且她心里想,这羊毛线和编织方法,她见过,有指导方向,这些村里的妇人们也是琢磨了好一阵,才弄出来的。

  就不信房轲一个商人,又不是熟练的织工,就不信他只看了一眼,回去就能琢磨出来。

  房轲“哎”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底真的有些尴尬了,难得遇见他觉得棘手的对象,以前做生意谁不是互相试探转圜、讨价还价一番的,哪有谈都不谈,一锤定音的,这不显得他很急切吗?现在还真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个织工过来。

  余淼淼和赵蛮不理会他,心道,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还价的地方了,难不成房轲还想要他们给点过路费不成?想的美。大不了等一等,也就是耽误这一个冬天。

  余淼淼有了计较,根本不把房轲看在眼中,跟房傲南商讨别的事情来了。

  她想了想,冲房傲南道:“二郎君,我找四爷画了一副小画,一会你看看有没有意见,要是也同意,我们那就找人去印刷,不管是房陵春酒,还是房陵的木材、农具,都贴上这样的小画,得让外人一见着这画,就知道房陵,就知道是房二郎君的。”

  房傲南见房轲吃瘪,心中闷笑,他是被赵蛮给折磨过的,大家本来就是互利互惠,赵蛮可没有这些讲条件的耐性。

  而且房傲南翻了翻那计划,确实已经是极优惠了,对房轲的无耻,他又见识了一次。

  听到余淼淼这么说,房傲南琢磨了一下这其中的可能性,他本来就是一点就透的人,想到其中的妙处,抚掌笑起来。

  “很是不错,是个好办法,也可以用在刚才你拿出来的毛线上,我们赶早,掌握先机,以后大家一看见这毛线就知道是我们的,一看到这画,就能想到房陵的东西,这就是先入为主,后来的也就是做些拾人牙慧的事情。”

  余淼淼点点头,房傲南果真是孺子可教,而且也没有偏向他那个大哥。

  余淼淼很高兴,继续撒诱饵:“正是如此,我们去挑选一下,也难得你走了这一趟,明天毕先生去编织作坊那安装水力纱车,纺线的速度很快,你也去瞧瞧……”

  房傲南自然是无有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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