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宝具:小严的工作心得记录 为「咸鱼老仙」刀片2/2
“咱们这到底算是……被开了，还是被卖了？”
“谁知道呢——”
“听说新老板要来啦！”
“新老板？新老板长什么样？”
“欠的薪水给咱们补上吗？”
“今年过年都没钱，实在不行的话就不干了！”
喧嚣声中，高新产业园区的员工们面面相觑。
喧嚣的人群里，小海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很是有点无奈。
吵闹都是他们的，和自己无关。
掏出手机，艾米1s的聚碳酸酯外壳即便是冬天，拿在手里也并不显得冰冷。
只是那上面的内容实在是让人难受——
『儿子，能不能借妈妈三百块，你爸的电平车坏了，没钱修，月底还你。』
小攥紧了拳头，片刻之后把余额里面所有的钱全都转了过去。
钱并不多，只有五百多，还带着零零碎碎几块几毛的零头。
他想要写很多东西，想要写自己想家了，想要写让爸妈不那么辛苦。
也想写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守正集团欠薪两个多月了，过年也没有奖金。
要不是园区这边还有宿舍，他甚至大过年的要担心流落街头。
本来想要回家的，可是今年过年寒潮，他不敢去冒险，只能留在天海这边过年。
天海什么都好，就是霓虹太贵，生活起来很难。
可是写了好多都删掉，他知道自己妈妈没办法解决这些事情，只会更担心自己。
最后沉默了一阵，他只是写了一句：我马上就有奖金，过几天给你们买新电瓶车。
可是奖金哪里来呢？
要不是想要拿回自己这两个月的薪水，他都打算去另外找工作了。
家里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
自己母亲读书并不太多，就连电瓶车的瓶字也只会用同音字代替。
爸爸身体不好，心肺功能疾病让他干不了重活，只能去给人家的厂子当仓管。
不到两千块钱的工资，每天早早就要从家里骑车过去给人家开门。
母亲身体更差，只能在家里躺着，偶尔做点轻的农活，为了照顾母亲，父亲付出了太多。
他自己倒是读书，可是读书出来之后，似乎并无什么大用。
原本以为进入守正集团，好歹也是个有名的大厂，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就能够改变生活。
但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棒子……
去年年中，他大学毕业加入了守正集团。
原本有学历打底，是工程师的职务，后来却因为太‘直’了被不断发配。
原因是守正集团有个传统，下放工程师到基层，熟悉制造产业。
这事儿听起来很对，做起来也很对，但是本心和味道早就变了。
他以为自己熟悉制造流程，是为了充实自己的工作经验，给集团查漏补缺。
但是在发现集团的制造流程采购吃回扣，有大批产品使用二手的工包件之后，年轻气盛的他一封实名邮件内部举报，反倒是把自己狠狠地打落了深渊里面，承受了好几个月的职场霸凌，甚至还想要他签变相的保密协议。
什么二手工包件，什么回扣，什么不达标的零件让用户抽奖，你这是污蔑！
他在那几个月，被剥夺了全部工作权利，仅承担报纸收发工作。
身位工程师，电脑被收回去了，甚至连上厕所都有专人监督。
期间，被举报的上司更是经常性找他谈话，要求他认错写检查、不再举报。
并用“马上辞职”、“档案清白”之类的话术作威胁。
要不是这几个月守正集团自己自顾不暇，他甚至都不是被发配那么简单。
他本想要一走了之，可是好几个月的薪水呢？
他甚至都不奢求赔偿了，没有那笔钱，他实在是——
“来了来了！”
喧嚣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一个车队开进来。
小海垫着脚看，数千员工左右堵成人墙模样，只留下中间的道路。
车队在东区门口停下，和熙熙攘攘颇有几分脏乱的东区相对应的，是看起来干净整洁的西区门口。
听说西区那边的研究机构已经被接手并且重启，这会儿还能看到人巡逻呢……
车队中间的那辆车停下来，内里走下几个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男人。
帅气模样倒是其次，那种大丈夫当如是、锋利如同刀剑的锐气才是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小海喉咙滚了滚，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来。
昨夜临明微雨，新英遍旧丛。
宝马香车、欲傍西池看，触处杨花满袖风。
真好啊……真好……
为首的一个男人看了看天色，扣上西装外衣的扣子，站在原地没有进来，似乎是在等人。
片刻之后，两辆共享单车嘎吱嘎吱地窜进来，拉出一道漂移的痕迹停在车队面前。
骑车的少女摘下兜帽，甩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声音清丽——
“雷总——”艾丽娅大笑着张开手：“这就是给我的好消息吗？我就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
雷丞相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阴沉沉的要下雨，是个好天气？
算了，大小姐开心就好。
看着开心的艾丽娅，雷丞相从姜威手里接过那份文件。
“幸不辱命，三十亿低息贷款启动资金，四条生产线，五个物料仓库和物资，六千名配套生产线的生产部门员工。”
全都在这里了，这份文件如果是单论价值，至少值五十个亿！
有了这些配套，艾丽娅想要做新的东西，总不至于被骂艾猴王了。
哪怕调整产线之后略微减产，那也能够保证月20万的出货量。
这可不是快消品生产线，是笔记本台式机这种耐用大件。
按照目前的市场来看，就算是同行系列的销冠，一整个配置系列年度销量总和基本也就二十万台了。
一个月的产量能卖一年，骂艾丽娅猴王的小可爱这下钱包要被偷吃猫饼干偷空了。
可是艾丽娅却看都不看，拉着雷总的手腕往里走。
“我有雷总，犹鱼之有水也——”
什么产线不产线的，主要是看高新产业园区缺一块不得劲。
现在好了，两边拼起来就是完整的一个园区，合理。
乐乐跟在后面，歪着脑袋看了眼跟在雷总身后的几个人。
姜威很正常，雷丞相的副手小跟班，绝对的心腹，金融保险部门的二号人物。
可是严松，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位被艾丽娅戏称为小阁老的家伙，不是不干人事，转岗去物产部门那边空降当管理了么？
虽然乐乐的定位是都市龙王艾丽娅的贴身校花，可是在集团里面，她是被算作司机保镖外加小助理的。
小助理就要有小助理的眼力，乐乐找了个空，凑到艾丽娅身边如此如此，如此这般。
刚准备去看看生产线的艾丽娅一愣，回头和严松对上视线。
雷总在那边说了几句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艾丽娅的表情逐渐从开心变得沉默起来，而后嘴唇微微下抿，肉眼可见有些不开心。
天色更阴沉了几分，甚至于呼呼地刮起风来。
她冲严松招了招手，后者拿着一叠资料过来。
“大小姐——”
“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守正集团那边暴雷太严重了。”
艾丽娅接过那些资料翻看起来，越看越皱眉。
“欠薪，物料打白条，制造本身偷工减料，甚至还欠物业费——雷总，这些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雷丞相点了点头：“不过这些不是大问题，有资金流补充，一样样解决就好。”
说白了，这就是缺钱的事儿。
守正集团要是不缺钱，也就不至于暴雷垮塌了。
雷丞相必须要检讨的是，自己在守正集团的债务违约方面做了一点微小的努力，大大加快了他们的崩塌进程。
如果没有招惹他，那么单从账面上来看，小柳估计还能撑下去。
如果没有招惹艾丽娅——算了，如果没有招惹艾丽娅，小柳现在不知道多滋润呢。
这些看似很严重的问题，在雷丞相眼里并不算大事儿，顶多是可以和银行方面谈判的筹码。
严松这种如今在物产部门干活儿的，俗称打杂之王，是之前被雷总安排过来查底子的。
所以雷丞相告诉艾丽娅的是事儿成了，严松告诉艾丽娅的是成事儿之后还有手尾。
这可不是什么给严松穿小鞋，恰恰相反，这是雷丞相提携严松的手段。
不过这背后倒也没有什么交易，只是单纯雷丞相觉得大小姐看得起严松，所以他也就重视对方，仅此而已。
反倒是严松自己狐疑了好久，雷总为毛对我这么看重？
难道是想要拉拢我——可是我早已经对大小姐献上了忠诚！
艾丽娅是不管那些职场小玩法的，她把文件卷起来敲了敲。
“他妈的，银行做事不地道啊……”
对刚需的艾丽娅来说，这是优质资产，到手就能用。
可是单从这些篓子来看，这玩意儿不该是劣质资产么？
那他们不倒贴钱送给自己，贷款三十亿居然还敢收利息！
虽然很低，但很低也是钱。
艾丽娅有那个钱干嘛不去给员工一人发俩棒棒糖？
给银行吃利息，银行只会说多来点，给员工发棒棒糖，员工起码还能说甜。
“联系小钱，给我提三千万现金过来——现在！马上！”
雷丞相差点笑出声，但好歹忍住了。
不行，要矜持，大小姐可以任性，但是自己不能不给大小姐兜底。
他招来姜威：“阿威，联系银行那边，说我们需要发一笔奖金，希望他们支援我们一笔现金。”
姜威点头去办，而艾丽娅则是开始打量那一大群原守正集团生产部门的人。
其实别的事情都好说，什么物料白条啊，什么物业费啊，什么吃回扣啊，小事儿。
最大的问题是人——自己缺的就是人——这些被欠薪了好几个月，连过年奖金都没有拿到的员工，要留下。
小柳真不是东西啊……
他和他的高管一年从守正集团里面分好多个亿，可是员工这边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都不给。
艾丽娅叹了口气：“我说怎么这大冷天的，大家还等在这里，我还以为是迎接我的呢。”
“确实算是迎接你的，新老板嘛，大小姐你要跟他们说什么吗？”
“说什么？钱送到了什么都好说——法务部呢？让法务部那边去和守正集团打官司，把薪水和补偿打回来，就算是算债主，员工也是最先的，有他妈银行什么事儿？”
“守正集团还没破产呢。”
“嘁，我还不知道他们？就为了高管最后拿一笔罢了！”
守正集团强撑最后一口气不破产，为的压根不是什么起死回生，
而是因为一旦执行破产程序，企业的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的工资补偿，只能按照该企业职工的平均工资计算。
那人家乐意？肯定不能啊，烂船还有三十斤钉子呢。没见这么大一个产业园，真要算账的话都能值个几十亿么……
不过艾丽娅要让法务部殴打守正集团，抢回来员工的工资，那也是认真的。
这还真不是艾丽娅口嗨，企业破产清算的偿还顺序，确实是员工优先。
破产财产，在优先清偿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后，员工优先。
首先要还清所欠职工的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
其次是破产企业的所欠税款。
其次才是破产债权的问题——银行在这一层呢。
如果破产财产注意分配，没办法完成前一顺序债权清偿的，后面的顺序债权直接就没得分。
当然啦，现实执行的时候，总是有诸多问题。
比如说这个产业园，给员工当工资那也没办法变现啊。
所以就还是银行找接盘侠，然后钱到位再给工资，属于是钻了不大不小的漏洞。
艾丽娅和小柳已经是死仇了，就算之前不是，现在毛了他的家产，那也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那等什么？痛打落水狗啊！
“守正集团现在负债差不多三千亿，不缺这点官司了。”
“我管他欠多少，小柳把自己卖了当化肥用，那也得把钱给我补上！”
艾丽娅哼唧着，然后重新打开那份严松提供的资料，看看资料，又看看人群，再看看资料。
片刻之后，她招来人群里面带头的俩西装革履的管理岗，露出如沐春风的笑脸。
人群里面挤着的小海目光一黯，不由露出泄气的表情。
……也是，人家新老板，不也是为了赚钱么？
高管还是高管，打螺丝还是打螺丝，哪里有什么变化。
这段日子忙着做兼职干日结的小海，甚至都没空关注那些什么热搜啊娱乐juan之类的新闻。
他自然也不知道艾丽娅——那是谁？新的小明星吗？
他知道过年的时候，天海的展览多了起来，展览方招临时安保，一天一百五。
尽管他更清楚办展的人给展馆的钱是一人一天三百甚至四百，层层过手，最后招划水的大学生兼职就够了。
一天一百五，人家还管饭，就这小海还得谢谢人家。
毕竟大过年的，虽然宿舍这边还能住，可是生产线不开工没有食堂，吃什么都是个问题。
几个月没有工资，他还能攒下来几百块，全都是在节假日去打零工赚的。
而之所以能够之前跟爸爸妈妈说给他们买新的电瓶车，也是因为他决定不熬了。
如果今天这事儿不成，那就……那就只能不成，然后他去重新一边打零工一边找工作。
多干点，加班的话人家能给25块钱一个小时呢！
“小海……小海！”
正在思考打零工赚钱的事情，小海却突兀听到有人叫自己。
等回过神来再看，发现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了一道空隙，对面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小姐姐。
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如同屏障。
西装革履的高管在她面前满脸谄媚讨好，战战兢兢。
“叫你呢——新老板认识你啊？”
“啊……啊？”
茫然的小海，从摩西分海一样的空隙之中走过去，心情逐渐忐忑。
他们是一点都忍不了，决定把自己这种‘害群之马’踢出去了吗？
艾丽娅看着手里的资料，又看了看面前这个高材生：“东山大，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还是个学长？”
“……”小海看了看那俩高管，难得聪明了一次，暂时没有作声。
好像——不太对？
“听说你曾经在内部邮件里，实名举报你的上司偷工减料，回收人家的工包件残次品？”
“……是。”
“那些东西现在还在仓库里。”
艾丽娅笑了笑，把资料拍在雷总怀里。
“雷总啊，吃亏了吧？五个仓库的生产物料，人家确实不少数量，但是质量不行啊。”
“防不胜防。”雷丞相不无感慨地点头：“这次算我栽了，确实是问题。”
他在金融领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是艾氏集团无坚不摧的神剑。
银行都扛不住他的进攻，步步退让最后给出几乎白送产业园的屈辱条件。
但是在实业方面，很显然这些老油条有的是办法欺上瞒下，拿捏新老板。
艾丽娅估计银行也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好吧他们什么都知道，毕竟这事儿一直都是坑。
啧，越来越讨厌银行了怎么回事？
“入职四个月，就敢实名举报部门主管，详细的物料鉴别证据列了二十多页，学长啊学长，你是有点傲气在的啊……”
不只有傲气，还有点技术力在。
估计生产部门的这俩虫豸，也挺后悔让这个新人见到那些不合格物料的。
他怎么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呢？他是不是开了？
小海下意识低头：“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干得挺好的啊！”
艾丽娅扬了扬手上的文件：“他小柳但凡能够听到这些真心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小海这才终于回过神，惊讶抬头。
什么？这个新老板——觉得我做得对？
“来人啊！”艾丽娅唤来自家的部下：“把这两位主管请去喝茶，好好查一下贪了多少，物料那边核对清楚之后，法务部好好地伺候他们。”
两个主管有心想要狡辩，可是安保人员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艾丽娅和小海握手：“我也是东山大的，不过我还没毕业，你已经入职了集团，那以后咱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学长，你叫我大小姐。”
“……大小姐。”
“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升职加薪选一个，或者两个都要？”
小海张了张嘴，好片刻之后在yesorno之间选择了or。
“大小姐，你觉得——我做得对？”
艾丽娅问他要不要升职加薪，他说做得对不对，这是什么道理？
艾丽娅当然觉得他做得对，要不然干嘛单独把他拎出来？
“可是，他们之前却说我这是不懂事，不守规矩……”
“傻逼规矩，偷工减料是规矩？他们贪污，亏的是我的钱，卖不合格的产品，坏的是我的口碑！”
艾丽娅叉着腰：“你要是能帮我挽回损失，查漏补缺，我还觉得你这事儿干得不对？我脑子有坑？”
就想不明白知道吧，哪怕是小柳，遇到这事儿也要出重拳的。
毕竟他只是坏，而不是蠢，这些高管乱的是他的江山。
小海的脸上逐渐有了光彩，似乎重新捡起来了什么。
严松在背后看着这个年轻的电气工程师的履历，很稚嫩，履历空空的。
海刚峰，男，22岁，天海市东山大学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本科毕业生。
去年东山大秋季校招的时候入职守正集团，到目前为止正式入职工作时间也就四个多月。
然后被安排到高新产业园区这边做质检，但似乎是个正直到过分的性子。
工作的时候，有理有据查有实证的内部举报邮件，写了足足七封。
全部和他的工作内容有关，但是似乎又不太有关。
从高管吃回扣，到厂房建设不达标，最短的一份都有五页是整理的证据。
……这哥们儿天生是干质检的，就是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
质检员这个岗位，不同行业可能有所区别。
但是考核结果就是一样——东西从你手中发出去了，只要出现了不合格品，就有人怪罪你质检没做好。
产品出现质量问题了，你得去分析产生不合格的原因，还要去与各个部门去沟通，找到解决方案提供措施。
有时候人家还不买账，生怕你查到是自己的责任。
最后兜兜转转可能还会怪到你身上——反正就是你质检员不作为。
海刚峰太作为了，不合格那就查！
从生产线查到物料再查到人，这哥们儿干嘛不去做刑侦呢？
但是这种人，大小姐应该很喜欢。
严松收起他的履历，站在艾丽娅的影子里，揣着手收起存在感，欣慰地看着对方重新挺直脊梁。
这就对喽，大小姐要的就是这种宁折不弯的人才。
至于说有什么不好说的事，不好得罪的人，自然有自己这样的‘走狗’去办。
以后咱们大家各司其职，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小海只觉得安慰，哪怕这个新老板只是做做样子，起码她表面上也是尊重自己，讲道理的。
这让他稍微压了一下离职的心思，乖巧点头听着艾丽娅的话。
艾丽娅其实也没说什么空话，无非就是你认真工作之类的。
有功劳那是你的，出了事情找我，天塌下来也有我扛着，砸不到大家。
“重新启动这批生产线的话，整个生产部门都要合并、整改，优化的过程可能要剔除一些老油条之类的。”
艾丽娅安抚了一阵小海，和雷总说着话，顺带把严松招过来。
“物产部门那边，对接一下产业园这边，相关的福利待遇按照新入职的员工规格，不能有什么歧视待遇。”
“是，我这就去安排。”
“好了，就这样吧。”艾丽娅拍了拍学长的胳膊肘：“升职加薪后续会给你安排，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
“……能把之前的工资发一下吗？”
严松好悬没憋住：“那是守正集——”
艾丽娅抬手止住他，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可以，我马上安排人拿钱过来，给大家发现金。”
小海于是就开心了起来，年轻人是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极少数。
“安排大家去室内场馆休息等着，物产部门那边送点吃的过来，都快午饭时间了，食堂也没开门，饿着不像话。”
乐乐带着人操持这些事情，严松在艾丽娅身边谏言：“大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给守正集团背锅？”
“就算我垫付这些工资，他们会念着守正集团的好么？”
“……应该不会。”
“所以不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了，守正集团那边的债，我们可以慢慢问小柳要。”
艾丽娅看着门口逐渐开过来的运钞车，双手叉腰。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我的员工了，小柳不管是他没本事，我心疼自家员工有什么错？”
严松望向艾丽娅身后的雷总，雷丞相便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他。
严松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雷丞相的凝视，以表尊敬。
小本本要再记录一点心得：大小姐根本不在乎什么派系山头。
运钞车开到面前，钱行长跳下车，露出热情的笑容：“大小姐！我给您送货来啦！”
艾丽娅冷哼了声，很没礼貌地不搭理钱行长，转身就走。
严松于是在小本本上记录另一条早就有的心得，只是多加了个下划线。
大小姐心眼小，有仇基本不隔夜，当场就要报。
小钱愣在原地，雷丞相迎上去，一副难过的样子。
“钱行长啊，你可是把我害苦了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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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听说新老板要来啦！”
“新老板？新老板长什么样？”
“欠的薪水给咱们补上吗？”
“今年过年都没钱，实在不行的话就不干了！”
喧嚣声中，高新产业园区的员工们面面相觑。
喧嚣的人群里，小海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很是有点无奈。
吵闹都是他们的，和自己无关。
掏出手机，艾米1s的聚碳酸酯外壳即便是冬天，拿在手里也并不显得冰冷。
只是那上面的内容实在是让人难受——
『儿子，能不能借妈妈三百块，你爸的电平车坏了，没钱修，月底还你。』
小攥紧了拳头，片刻之后把余额里面所有的钱全都转了过去。
钱并不多，只有五百多，还带着零零碎碎几块几毛的零头。
他想要写很多东西，想要写自己想家了，想要写让爸妈不那么辛苦。
也想写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守正集团欠薪两个多月了，过年也没有奖金。
要不是园区这边还有宿舍，他甚至大过年的要担心流落街头。
本来想要回家的，可是今年过年寒潮，他不敢去冒险，只能留在天海这边过年。
天海什么都好，就是霓虹太贵，生活起来很难。
可是写了好多都删掉，他知道自己妈妈没办法解决这些事情，只会更担心自己。
最后沉默了一阵，他只是写了一句：我马上就有奖金，过几天给你们买新电瓶车。
可是奖金哪里来呢？
要不是想要拿回自己这两个月的薪水，他都打算去另外找工作了。
家里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
自己母亲读书并不太多，就连电瓶车的瓶字也只会用同音字代替。
爸爸身体不好，心肺功能疾病让他干不了重活，只能去给人家的厂子当仓管。
不到两千块钱的工资，每天早早就要从家里骑车过去给人家开门。
母亲身体更差，只能在家里躺着，偶尔做点轻的农活，为了照顾母亲，父亲付出了太多。
他自己倒是读书，可是读书出来之后，似乎并无什么大用。
原本以为进入守正集团，好歹也是个有名的大厂，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就能够改变生活。
但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棒子……
去年年中，他大学毕业加入了守正集团。
原本有学历打底，是工程师的职务，后来却因为太‘直’了被不断发配。
原因是守正集团有个传统，下放工程师到基层，熟悉制造产业。
这事儿听起来很对，做起来也很对，但是本心和味道早就变了。
他以为自己熟悉制造流程，是为了充实自己的工作经验，给集团查漏补缺。
但是在发现集团的制造流程采购吃回扣，有大批产品使用二手的工包件之后，年轻气盛的他一封实名邮件内部举报，反倒是把自己狠狠地打落了深渊里面，承受了好几个月的职场霸凌，甚至还想要他签变相的保密协议。
什么二手工包件，什么回扣，什么不达标的零件让用户抽奖，你这是污蔑！
他在那几个月，被剥夺了全部工作权利，仅承担报纸收发工作。
身位工程师，电脑被收回去了，甚至连上厕所都有专人监督。
期间，被举报的上司更是经常性找他谈话，要求他认错写检查、不再举报。
并用“马上辞职”、“档案清白”之类的话术作威胁。
要不是这几个月守正集团自己自顾不暇，他甚至都不是被发配那么简单。
他本想要一走了之，可是好几个月的薪水呢？
他甚至都不奢求赔偿了，没有那笔钱，他实在是——
“来了来了！”
喧嚣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一个车队开进来。
小海垫着脚看，数千员工左右堵成人墙模样，只留下中间的道路。
车队在东区门口停下，和熙熙攘攘颇有几分脏乱的东区相对应的，是看起来干净整洁的西区门口。
听说西区那边的研究机构已经被接手并且重启，这会儿还能看到人巡逻呢……
车队中间的那辆车停下来，内里走下几个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男人。
帅气模样倒是其次，那种大丈夫当如是、锋利如同刀剑的锐气才是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小海喉咙滚了滚，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来。
昨夜临明微雨，新英遍旧丛。
宝马香车、欲傍西池看，触处杨花满袖风。
真好啊……真好……
为首的一个男人看了看天色，扣上西装外衣的扣子，站在原地没有进来，似乎是在等人。
片刻之后，两辆共享单车嘎吱嘎吱地窜进来，拉出一道漂移的痕迹停在车队面前。
骑车的少女摘下兜帽，甩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声音清丽——
“雷总——”艾丽娅大笑着张开手：“这就是给我的好消息吗？我就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
雷丞相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阴沉沉的要下雨，是个好天气？
算了，大小姐开心就好。
看着开心的艾丽娅，雷丞相从姜威手里接过那份文件。
“幸不辱命，三十亿低息贷款启动资金，四条生产线，五个物料仓库和物资，六千名配套生产线的生产部门员工。”
全都在这里了，这份文件如果是单论价值，至少值五十个亿！
有了这些配套，艾丽娅想要做新的东西，总不至于被骂艾猴王了。
哪怕调整产线之后略微减产，那也能够保证月20万的出货量。
这可不是快消品生产线，是笔记本台式机这种耐用大件。
按照目前的市场来看，就算是同行系列的销冠，一整个配置系列年度销量总和基本也就二十万台了。
一个月的产量能卖一年，骂艾丽娅猴王的小可爱这下钱包要被偷吃猫饼干偷空了。
可是艾丽娅却看都不看，拉着雷总的手腕往里走。
“我有雷总，犹鱼之有水也——”
什么产线不产线的，主要是看高新产业园区缺一块不得劲。
现在好了，两边拼起来就是完整的一个园区，合理。
乐乐跟在后面，歪着脑袋看了眼跟在雷总身后的几个人。
姜威很正常，雷丞相的副手小跟班，绝对的心腹，金融保险部门的二号人物。
可是严松，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位被艾丽娅戏称为小阁老的家伙，不是不干人事，转岗去物产部门那边空降当管理了么？
虽然乐乐的定位是都市龙王艾丽娅的贴身校花，可是在集团里面，她是被算作司机保镖外加小助理的。
小助理就要有小助理的眼力，乐乐找了个空，凑到艾丽娅身边如此如此，如此这般。
刚准备去看看生产线的艾丽娅一愣，回头和严松对上视线。
雷总在那边说了几句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艾丽娅的表情逐渐从开心变得沉默起来，而后嘴唇微微下抿，肉眼可见有些不开心。
天色更阴沉了几分，甚至于呼呼地刮起风来。
她冲严松招了招手，后者拿着一叠资料过来。
“大小姐——”
“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守正集团那边暴雷太严重了。”
艾丽娅接过那些资料翻看起来，越看越皱眉。
“欠薪，物料打白条，制造本身偷工减料，甚至还欠物业费——雷总，这些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雷丞相点了点头：“不过这些不是大问题，有资金流补充，一样样解决就好。”
说白了，这就是缺钱的事儿。
守正集团要是不缺钱，也就不至于暴雷垮塌了。
雷丞相必须要检讨的是，自己在守正集团的债务违约方面做了一点微小的努力，大大加快了他们的崩塌进程。
如果没有招惹他，那么单从账面上来看，小柳估计还能撑下去。
如果没有招惹艾丽娅——算了，如果没有招惹艾丽娅，小柳现在不知道多滋润呢。
这些看似很严重的问题，在雷丞相眼里并不算大事儿，顶多是可以和银行方面谈判的筹码。
严松这种如今在物产部门干活儿的，俗称打杂之王，是之前被雷总安排过来查底子的。
所以雷丞相告诉艾丽娅的是事儿成了，严松告诉艾丽娅的是成事儿之后还有手尾。
这可不是什么给严松穿小鞋，恰恰相反，这是雷丞相提携严松的手段。
不过这背后倒也没有什么交易，只是单纯雷丞相觉得大小姐看得起严松，所以他也就重视对方，仅此而已。
反倒是严松自己狐疑了好久，雷总为毛对我这么看重？
难道是想要拉拢我——可是我早已经对大小姐献上了忠诚！
艾丽娅是不管那些职场小玩法的，她把文件卷起来敲了敲。
“他妈的，银行做事不地道啊……”
对刚需的艾丽娅来说，这是优质资产，到手就能用。
可是单从这些篓子来看，这玩意儿不该是劣质资产么？
那他们不倒贴钱送给自己，贷款三十亿居然还敢收利息！
虽然很低，但很低也是钱。
艾丽娅有那个钱干嘛不去给员工一人发俩棒棒糖？
给银行吃利息，银行只会说多来点，给员工发棒棒糖，员工起码还能说甜。
“联系小钱，给我提三千万现金过来——现在！马上！”
雷丞相差点笑出声，但好歹忍住了。
不行，要矜持，大小姐可以任性，但是自己不能不给大小姐兜底。
他招来姜威：“阿威，联系银行那边，说我们需要发一笔奖金，希望他们支援我们一笔现金。”
姜威点头去办，而艾丽娅则是开始打量那一大群原守正集团生产部门的人。
其实别的事情都好说，什么物料白条啊，什么物业费啊，什么吃回扣啊，小事儿。
最大的问题是人——自己缺的就是人——这些被欠薪了好几个月，连过年奖金都没有拿到的员工，要留下。
小柳真不是东西啊……
他和他的高管一年从守正集团里面分好多个亿，可是员工这边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都不给。
艾丽娅叹了口气：“我说怎么这大冷天的，大家还等在这里，我还以为是迎接我的呢。”
“确实算是迎接你的，新老板嘛，大小姐你要跟他们说什么吗？”
“说什么？钱送到了什么都好说——法务部呢？让法务部那边去和守正集团打官司，把薪水和补偿打回来，就算是算债主，员工也是最先的，有他妈银行什么事儿？”
“守正集团还没破产呢。”
“嘁，我还不知道他们？就为了高管最后拿一笔罢了！”
守正集团强撑最后一口气不破产，为的压根不是什么起死回生，
而是因为一旦执行破产程序，企业的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的工资补偿，只能按照该企业职工的平均工资计算。
那人家乐意？肯定不能啊，烂船还有三十斤钉子呢。没见这么大一个产业园，真要算账的话都能值个几十亿么……
不过艾丽娅要让法务部殴打守正集团，抢回来员工的工资，那也是认真的。
这还真不是艾丽娅口嗨，企业破产清算的偿还顺序，确实是员工优先。
破产财产，在优先清偿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后，员工优先。
首先要还清所欠职工的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
其次是破产企业的所欠税款。
其次才是破产债权的问题——银行在这一层呢。
如果破产财产注意分配，没办法完成前一顺序债权清偿的，后面的顺序债权直接就没得分。
当然啦，现实执行的时候，总是有诸多问题。
比如说这个产业园，给员工当工资那也没办法变现啊。
所以就还是银行找接盘侠，然后钱到位再给工资，属于是钻了不大不小的漏洞。
艾丽娅和小柳已经是死仇了，就算之前不是，现在毛了他的家产，那也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那等什么？痛打落水狗啊！
“守正集团现在负债差不多三千亿，不缺这点官司了。”
“我管他欠多少，小柳把自己卖了当化肥用，那也得把钱给我补上！”
艾丽娅哼唧着，然后重新打开那份严松提供的资料，看看资料，又看看人群，再看看资料。
片刻之后，她招来人群里面带头的俩西装革履的管理岗，露出如沐春风的笑脸。
人群里面挤着的小海目光一黯，不由露出泄气的表情。
……也是，人家新老板，不也是为了赚钱么？
高管还是高管，打螺丝还是打螺丝，哪里有什么变化。
这段日子忙着做兼职干日结的小海，甚至都没空关注那些什么热搜啊娱乐juan之类的新闻。
他自然也不知道艾丽娅——那是谁？新的小明星吗？
他知道过年的时候，天海的展览多了起来，展览方招临时安保，一天一百五。
尽管他更清楚办展的人给展馆的钱是一人一天三百甚至四百，层层过手，最后招划水的大学生兼职就够了。
一天一百五，人家还管饭，就这小海还得谢谢人家。
毕竟大过年的，虽然宿舍这边还能住，可是生产线不开工没有食堂，吃什么都是个问题。
几个月没有工资，他还能攒下来几百块，全都是在节假日去打零工赚的。
而之所以能够之前跟爸爸妈妈说给他们买新的电瓶车，也是因为他决定不熬了。
如果今天这事儿不成，那就……那就只能不成，然后他去重新一边打零工一边找工作。
多干点，加班的话人家能给25块钱一个小时呢！
“小海……小海！”
正在思考打零工赚钱的事情，小海却突兀听到有人叫自己。
等回过神来再看，发现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了一道空隙，对面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小姐姐。
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如同屏障。
西装革履的高管在她面前满脸谄媚讨好，战战兢兢。
“叫你呢——新老板认识你啊？”
“啊……啊？”
茫然的小海，从摩西分海一样的空隙之中走过去，心情逐渐忐忑。
他们是一点都忍不了，决定把自己这种‘害群之马’踢出去了吗？
艾丽娅看着手里的资料，又看了看面前这个高材生：“东山大，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还是个学长？”
“……”小海看了看那俩高管，难得聪明了一次，暂时没有作声。
好像——不太对？
“听说你曾经在内部邮件里，实名举报你的上司偷工减料，回收人家的工包件残次品？”
“……是。”
“那些东西现在还在仓库里。”
艾丽娅笑了笑，把资料拍在雷总怀里。
“雷总啊，吃亏了吧？五个仓库的生产物料，人家确实不少数量，但是质量不行啊。”
“防不胜防。”雷丞相不无感慨地点头：“这次算我栽了，确实是问题。”
他在金融领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是艾氏集团无坚不摧的神剑。
银行都扛不住他的进攻，步步退让最后给出几乎白送产业园的屈辱条件。
但是在实业方面，很显然这些老油条有的是办法欺上瞒下，拿捏新老板。
艾丽娅估计银行也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好吧他们什么都知道，毕竟这事儿一直都是坑。
啧，越来越讨厌银行了怎么回事？
“入职四个月，就敢实名举报部门主管，详细的物料鉴别证据列了二十多页，学长啊学长，你是有点傲气在的啊……”
不只有傲气，还有点技术力在。
估计生产部门的这俩虫豸，也挺后悔让这个新人见到那些不合格物料的。
他怎么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呢？他是不是开了？
小海下意识低头：“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干得挺好的啊！”
艾丽娅扬了扬手上的文件：“他小柳但凡能够听到这些真心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小海这才终于回过神，惊讶抬头。
什么？这个新老板——觉得我做得对？
“来人啊！”艾丽娅唤来自家的部下：“把这两位主管请去喝茶，好好查一下贪了多少，物料那边核对清楚之后，法务部好好地伺候他们。”
两个主管有心想要狡辩，可是安保人员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艾丽娅和小海握手：“我也是东山大的，不过我还没毕业，你已经入职了集团，那以后咱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学长，你叫我大小姐。”
“……大小姐。”
“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升职加薪选一个，或者两个都要？”
小海张了张嘴，好片刻之后在yesorno之间选择了or。
“大小姐，你觉得——我做得对？”
艾丽娅问他要不要升职加薪，他说做得对不对，这是什么道理？
艾丽娅当然觉得他做得对，要不然干嘛单独把他拎出来？
“可是，他们之前却说我这是不懂事，不守规矩……”
“傻逼规矩，偷工减料是规矩？他们贪污，亏的是我的钱，卖不合格的产品，坏的是我的口碑！”
艾丽娅叉着腰：“你要是能帮我挽回损失，查漏补缺，我还觉得你这事儿干得不对？我脑子有坑？”
就想不明白知道吧，哪怕是小柳，遇到这事儿也要出重拳的。
毕竟他只是坏，而不是蠢，这些高管乱的是他的江山。
小海的脸上逐渐有了光彩，似乎重新捡起来了什么。
严松在背后看着这个年轻的电气工程师的履历，很稚嫩，履历空空的。
海刚峰，男，22岁，天海市东山大学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本科毕业生。
去年东山大秋季校招的时候入职守正集团，到目前为止正式入职工作时间也就四个多月。
然后被安排到高新产业园区这边做质检，但似乎是个正直到过分的性子。
工作的时候，有理有据查有实证的内部举报邮件，写了足足七封。
全部和他的工作内容有关，但是似乎又不太有关。
从高管吃回扣，到厂房建设不达标，最短的一份都有五页是整理的证据。
……这哥们儿天生是干质检的，就是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
质检员这个岗位，不同行业可能有所区别。
但是考核结果就是一样——东西从你手中发出去了，只要出现了不合格品，就有人怪罪你质检没做好。
产品出现质量问题了，你得去分析产生不合格的原因，还要去与各个部门去沟通，找到解决方案提供措施。
有时候人家还不买账，生怕你查到是自己的责任。
最后兜兜转转可能还会怪到你身上——反正就是你质检员不作为。
海刚峰太作为了，不合格那就查！
从生产线查到物料再查到人，这哥们儿干嘛不去做刑侦呢？
但是这种人，大小姐应该很喜欢。
严松收起他的履历，站在艾丽娅的影子里，揣着手收起存在感，欣慰地看着对方重新挺直脊梁。
这就对喽，大小姐要的就是这种宁折不弯的人才。
至于说有什么不好说的事，不好得罪的人，自然有自己这样的‘走狗’去办。
以后咱们大家各司其职，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小海只觉得安慰，哪怕这个新老板只是做做样子，起码她表面上也是尊重自己，讲道理的。
这让他稍微压了一下离职的心思，乖巧点头听着艾丽娅的话。
艾丽娅其实也没说什么空话，无非就是你认真工作之类的。
有功劳那是你的，出了事情找我，天塌下来也有我扛着，砸不到大家。
“重新启动这批生产线的话，整个生产部门都要合并、整改，优化的过程可能要剔除一些老油条之类的。”
艾丽娅安抚了一阵小海，和雷总说着话，顺带把严松招过来。
“物产部门那边，对接一下产业园这边，相关的福利待遇按照新入职的员工规格，不能有什么歧视待遇。”
“是，我这就去安排。”
“好了，就这样吧。”艾丽娅拍了拍学长的胳膊肘：“升职加薪后续会给你安排，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
“……能把之前的工资发一下吗？”
严松好悬没憋住：“那是守正集——”
艾丽娅抬手止住他，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可以，我马上安排人拿钱过来，给大家发现金。”
小海于是就开心了起来，年轻人是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极少数。
“安排大家去室内场馆休息等着，物产部门那边送点吃的过来，都快午饭时间了，食堂也没开门，饿着不像话。”
乐乐带着人操持这些事情，严松在艾丽娅身边谏言：“大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给守正集团背锅？”
“就算我垫付这些工资，他们会念着守正集团的好么？”
“……应该不会。”
“所以不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了，守正集团那边的债，我们可以慢慢问小柳要。”
艾丽娅看着门口逐渐开过来的运钞车，双手叉腰。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我的员工了，小柳不管是他没本事，我心疼自家员工有什么错？”
严松望向艾丽娅身后的雷总，雷丞相便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他。
严松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雷丞相的凝视，以表尊敬。
小本本要再记录一点心得：大小姐根本不在乎什么派系山头。
运钞车开到面前，钱行长跳下车，露出热情的笑容：“大小姐！我给您送货来啦！”
艾丽娅冷哼了声，很没礼貌地不搭理钱行长，转身就走。
严松于是在小本本上记录另一条早就有的心得，只是多加了个下划线。
大小姐心眼小，有仇基本不隔夜，当场就要报。
小钱愣在原地，雷丞相迎上去，一副难过的样子。
“钱行长啊，你可是把我害苦了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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