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哪里有什么江湖武林 为『紫姐姐的罪袋』8/10
“师傅，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叶天心见到自己师傅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到吃完饭的时间。
一袭黑衣的女人坐在大堂里，这家历史悠久的酒店暂停了对外营业，店老板在旁边泡茶。
见到叶天心来了，她放下手里的茶具：“秦先生，我先去忙了，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吩咐。”
“辛苦了。”黑衣女人点了点头：“劳烦准备一个浴桶，我家丫头可能需要泡个药浴，这是药材单。”
店老板接过单子看了看：“准备这些药材需要一点时间，好了之后我让侍应生来通知小姐。”
“嗯。”黑衣女人端起茶杯抿了口：“天心，坐。”
“师傅——”叶天心坐下来，又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取巧，刚好有飞机过来。”
“就算刚好有飞机过来，也得十几个小时吧。”叶天心挠了挠脸：“师傅你这什么飞机啊？”
“不是民航，把手伸出来。”
叶天心乖乖地伸出手，黑衣女人抬手搭腕给她把脉，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我没有……”
“你已经快脱力了，强行搬运气血，你看起来没有事，自己感觉精力充沛，但是很容易留下暗伤，一旦在气血逆行的时候遇到对手，十成的本领发挥不出来三成，简直就是送死。”
说着黑衣女人拿出两枚丹丸给她：“吃了。”
“这什么？又是炼的丹啊？”
“一枚补充电解质，一枚补充热量，什么炼丹……”
“哦……”
把蓝莓味的丸子囫囵吃下去，就着咕噜了几口茶水，叶天心这才长松了口气。
“师傅，既然你来了，那赶紧把表姐给救出来吧！”
“你表姐没事，她已经找到人把她救出来了，信猜的手段下作但是有用，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该怎么办？”
“我该——我该不去凑热闹？”
“你该早点联系我。”黑衣女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一身本事，去那些名门正派切磋一下还行，遇到真正要你命的，早就没了，你表姐这次做得很对，在规则之内尽量腾挪，比你强。”
“我哪里知道本地的帮派这么不讲礼貌……”
黑衣女人垂下眼帘喝茶——傻丫头不懂为什么北美的帮派那么有礼貌，她自己还不明白么？
“师傅你准备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啊？”
“让官方出面，彻查黑恶势力，干掉信猜，再给暹罗王室一个警告。”
“做得到吗？”
“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只是看你有没有足够的筹码来交换而已。”
用暹罗的货币危机，换一个混混头子，实在是再离谱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啊——哦对了！信猜死了！”
“死了？”黑衣女人终于不再智珠在握，露出一点点诧异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谁做的？”
信猜不仅仅是宗师，同时还是老佛寺——或者说暹罗的地下势力王者。
这样的‘王者’存在，就算是死那也该有个大动静才对。
仇人报复也好，官方搜捕也罢，怎么会突然就暴毙了呢？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的表情来：“哦，那个小家伙？”
“谁？”
“没什么，一个擅长用枪的丫头。”
这么一说，叶天心也想起来了那位师姐，不过她连连摇头。
“不是她，虽然她确实动手了——师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但不是她。”
“那是谁？路人甲？”
“师傅啊，你一脚能把人踹出去十米吗？”
“当然可以。”
“踹得胸腔塌陷呢？”
“也可以——你自己都行，你想说什么？”
“信猜被人踢死了，一脚，整个胸腔塌陷下去，骨头全碎了，十一米多的距离，撞穿了三堵砖墙，两个棚户，最重要的是他提起来的一口气，是死了之后才散掉的，我检查过。”
黑衣女人眨了眨眼，放下茶杯：“你看到动手的人了吗？”
“就是没有，用枪的那位师姐之前帮了我，但是她很明显是要用热武器去动手。”
“是正确的选择，对付武功高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枪，能用步枪就不要用手枪，能用机枪就不要用步枪。”
“可是信猜就这么死了，一下子就没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发力方式……按理说他应该整个人碎开才对。”
“他的尸体呢？”
“估计已经被收殓了，不过我留了几张照片。”
作为一个医学生，叶天心对这些事情半点没有忌讳，反而留了诸多素材作为研究数据。
黑衣女人接过手机翻看了一阵，越看眉头越紧：“不应该啊……”
“不对吗？”
“当然不对，照这么算的话，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了，更像是某种超能力，就像是超人漫画里面的生物力场，你说得对，他该碎掉才是，或者被这一脚直接踢穿……这真的是脚印？不是什么装在火箭弹前面的脚印模样的弹头？”
叶天心就斜着瞧自己师傅——您要不要听听您说的什么疯话？反斗神鹰是吧？拳头火箭弹？
黑衣女人把手机递回去：“能够一脚踢死他的，我知道至少有五个人做得到，可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一个都没有。”
“你也不行？你可是大宗师啊！”
“大宗师又怎么样，现实点，就算是大宗师，你难道就能杀人于无形吗？”
某个之前才从国相办公室里如入无人之境的人这么说着，递给徒弟一个水果。
“宗师大宗师只是粗略划分境界，又不是赌桌打牌，谁牌面大谁就赢，伤人的手段千奇百怪，你最好不要迷信这些东西，你忘了振藩是怎么去世的吗？”
叶天心肩膀垮下来：“可李先生是中毒啊，这能一样么……”
“都一样，人啊，只有在被杀就会死这件事情上，是公平的。”
黑衣女人说话间，视线掠过门外，十几秒之后，一个邮差提着包裹敲门进来。
“秦先生，这是对方的回信。”
“辛苦。”
“这是我该做的。”
邮差放下包裹离开，叶天心看着他的步伐，眉头皱起来：“高手？这种轻功，当邮差？”
“到处都是高手，可是高手也得养家糊口，当邮差有什么不对的，你师傅我还是个农民呢。”
“啊这——我倒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刚才那个店老板也很奇怪。”
“这家酒店，以前是致公堂的分舵，现在只剩下他们在打理，已经算是很低调了，要是早几十年来，给你拿行李的侍应生都是高手，但还是那句话，现代社会，有枪不用用功夫，怎么成为一代宗师？”
黑衣女人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裹，看到那个檀香木盒子以及里面的回帖之后，笑了笑随手放到一边。
可是放下盒子的瞬间，她的表情凝固住，瞳孔收缩如针，猛地扭过视线望着那张名帖。
叶天心探头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的东西——
『晚辈安乐乐再拜问起居天台玉宵山环溪观』
“安乐乐是谁？天台玉宵山环溪观……好耳熟，我是不是哪里听过？”
“安乐乐是一个老朋友的徒弟，天台玉宵山环溪观，是我母亲的祖籍，但是这些都不打紧。”
黑衣女人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名帖，皱着眉头打量着上面的字，越看表情越凝重。
叶天心从来没瞧见过师傅这种表情，她见识过的师傅最烦恼的时候，是她的农场闹耗子的时候。
不过那也只是小烦恼而已，毕竟在后来她找工程师给农场那边铺设了电网，还架设了自动武器站，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灭鼠，很简单就把事情解决了。
“有什么不对吗？师傅？”
“嗯……嗯？你说什么？”
“……你在看什么？”
“看字——你看到了什么？”
黑衣女人把名帖递给叶天心。
叶天心的国语造诣不低，起码口音是听不出来问题的，读写也是正常的高中生高考水准。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鉴赏书法什么的，她目前还没有那样的能力。
“很好看啊，很大气，嗯……感觉有点凌厉，就是……”
她歪了歪头：“就是师傅你之前舞刀的时候的感觉，刷刷刷——然后很帅气那种。”
“浪费。”黑衣女人摇了摇头，把名帖小心收好：“十年——不，二十年之后你再看吧。”
“为什么？”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你还小，不懂。”
“又说玄学，那师傅你看出来了什么嘛？”
“看出来了刀法——你刚才说像舞刀是吧？来，你看着。”
黑衣女人打开自己带过来的那个巨大的背包，从里面擎出一把半人高的重剑。
整把重剑没有剑鞘，看起来厚重古朴，就像是用三掌宽的黑铁硬生生锻打出来的铁尺一样平直。
她握住重剑，一脚踢在剑身上，天知道多重的大剑被甩起来，呼啸的破风声一瞬间充斥耳膜。
正常的舞剑都是剑随腕动，可是她却是人随剑动，整个人被重剑带着，在大堂里旋出黑色的剑光残影。
叶天心越看越迷糊，先看还好，后来就越来越心惊胆战，等到黑衣女人停下来，她就连呼吸都窒住了。
沉重的大剑最后落在地上，剑尖斜斜抵着地面，压下来的剑风像是气浪一样破开地面的微尘。
叶天心两边的鬓发呼地一下往后横起，就这么一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像是被剑尖抵着眉心。“怎么样？”
“呼……”叶天心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蹦起来：“我要学这个！我要学！！”
“你学不会。”
“我可以！我有预感，只要我学会了这个，我就能够成为宗师！”
“你当是练题考级呢……”
黑衣女人无奈地摇头，把长剑平放在桌上，长桌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声，像是压了个不得了的重物。
“师傅你又精进了？”
“这就是我说，你要十年之后再看，才有收获……奇怪，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师傅，那个字是谁写的啊？你教我怎么看好不好？”
“不应该，就是说不应该有这样的高手，现在这个社会不允许这么厉害的人存在。”
“很厉害？”
“非常非常厉害，外行看热闹，内行吓一跳，就这么说吧，只要写这个字的人不是霍金那种完全没办法动的，我和他对上，我死。”
“为、为什么？”
“因为他可以看穿我的所有动作，预判我的一切意图，而我能做的，只能是见到他就跑，有多远跑多远。”
“然后呢？”叶天心激动起来：“我们有什么压箱底的神功吗？临阵突破？绝地反击？”
“然后？然后拿重炮或者战斗机去炸死他——或者用导弹——最好还是用导弹精确制导，杀伤范围大。”
叶天心之前激动的眼神瞬间变成死鱼眼，自己师傅没有救了。
自己的江湖梦是她启蒙的，可是自己的武林高手梦也是被她破灭的。
二流高手怕菜刀，一流高手怕手枪，半步宗师就上半自动，宗师就用全自动，大宗师就高射机枪平射伺候。
在她的眼里，武林高手唯一值得的优待就是使用更高规格的武器将其制裁，保底就是交叉火力。
和这样的师傅在一起，自己当初是怎么保持一颗热爱武学的心的？
现在也是一样，一边说着对方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一边就想着该用导弹了。
应该说对方确实很厉害么，居然能以个人的身份获得导弹精确打击的待遇？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关于先天高手的传说么？”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的梦想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叶天心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不、不会吧？！”
“只能说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黄裳一样的人物，精读天下道学，反而读出了天下武学总纲。”
“可黄裳不是绝顶高手么？”
“所以他也可能是——问题是，我的名刺是给一个故人的徒弟的，她身边为什么会有这种高手？”
“会不会是你的故人？”
“不会，我知道她，比我强一点点，也还是大宗师的范畴……你其实也知道她。”
黑衣女人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傻徒弟，某个家伙一下飞机就和对方偶遇了，还被打了一顿。
要不是对方认出来了什么手下留情，估计自己得去医院看她，而不是见到她还在这里活蹦乱跳。
为什么会有小可爱赤手空拳和一个大宗师在停车场这种适合技击的环境下打架的？
跑都没地方跑，停车场甚至还是做了防滑和自流平的，不要太适合内家拳高手。
就像是当年振藩在拍电影的时候，一条街的空手道馆居然有胆子轮流挑战他，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勇气何来。
不过这些事情是孩子的黑历史，记下来以后再给她看就好，不要在上升期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叶天心想了想，眼前一亮：“那会不会是那个安乐乐，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打通了任督二脉，年纪轻轻就是先天高手？”
“第一，全世界七十亿人，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数不胜数。”
黑衣女人摸着下巴陷入思考：“第二，先天高手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说法，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状态，按照你之前研究的分类来说，那其实更类似某种超人类的自然进化了不是吗？”
“对哈……”
“如果安乐乐是先天高手，那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
“一些小事——她应该提着刀，像是散步一样去到大王宫那边，把刀架在泰王的脖子上，问他是要喝粥还是食翅。”
“怎么可能！人家大王宫那么多卫兵安保，又不是拍电影……”
“你要记住，只要是依靠人的防御，就一定会有破绽——当然啦，依靠机器的话破绽更多。”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金汤一样的堡垒，固若金汤不过是夸张手法，人被杀就会死很长时间内都是无解的命题。
叶天心想要去看那个盒子里的名帖，被黑衣女人视线都不转地打在手背上：“你现在看多了没好处。”
“为什么我们不去拜访一下，看看高手到底是谁呢？”
“因为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
“当你比别人强的时候，你给的，才是别人的，你不给的，别人不能抢——这就是强者的规矩，也是江湖的规矩。”
“那我偶遇都不行吗？”
“你得让对方相信你是偶遇。”黑衣女人回过神：“还是说你打算得罪一个疑似先天高手的存在？”
“都现代社会了，还讲那些规矩……”叶天心嘟着嘴，多少有点委屈：“如果是真的，那是多好的研究目标啊……”
“你还小，你不懂。”黑衣女人想了下，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一个故人，准备旁敲侧击问问。
『什么事？』
“你在哪？”
『在……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好谢谢——我在克万特兰国际机场2号航站楼。』
“倒也没问得那么详细。”黑衣女人嘀咕了声：“我见到你徒弟了，那个叫乐乐的孩子，瘦巴巴的，你不给孩子吃饱啊？”
『她练的功夫需要消耗大量的体能，你在暹罗？』
“嗯，有事过来一趟，那个——乐乐身边，是不是有什么高手啊？”
『你说什么？』
“喂？信号不好吗？喂？”
『上一句，最开始那句。』
“最开始——你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家大小姐已经是勘破玄关神异自生的后天大圆满了？』
“……我问你在哪。”
『唉，真是让人感慨啊，当初小姐一下子就悟了，没想到她女儿更厉害，只能说我环溪观合该有这份气运啊。』
“没完了是吧？”
『她今年才十八岁，之前没有学过一天的功夫，你知道这种天赋意味着什么吗？』
“……”
『你是大宗师，我也是大宗师，可是我们都是假的大宗师，开宗立派，立的都是前人的东西，她不同，再等十年，环溪观玉暖楼就又可以多一份传承了，甚至可能是诸子百家级别的，羡慕吗？』
“你下次来北美别让我逮到，安然啊安然，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发现你这副嘴脸这么可恶呢？”
『努力吧，等你徒弟成功了，有资格被收录，你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比我更可恶。』
“……”黑衣女人的表情一滞，好片刻之后嘴角下抿：“用不着你操心。”
『不要去打扰大小姐，她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不要去限制她，就当做不知道就行了。』
“她真的是后天大圆满？和她妈妈一样？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她已经先天了？”
『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圣贤转世都不可能十八岁先天，她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大概还是和家庭变故有关，这样的人生感悟深度是够了，但是还不够广博，所以我才支持她去闯一闯，要是她先天了，那还闯什么？』
传说中的先天高手都快成陆地神仙了，天地感悟自成一派，根本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可是艾丽娅哪里缺世俗的欲望了？只能说孩子潜力很大，未来可期，但还不是满级的时候。
黑衣女人若有所思，两人聊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叶天心就在旁边干瞪眼。
“是先天吗？”
“不是，后天大圆满。”
“哇哦——”叶天心发出惊叹的声音：“人类巅峰啊！”
“人类巅峰又怎么样，飞机失事还不是没了……”
黑衣女人说着眼底露出遗憾悲伤的神色，可还是嘴硬：“只能说命不好，再厉害也是白搭，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嗯嗯嗯，知道啦，打不过就跑，跑远就摇人换装备，能用全自动绝对不用半自动，能上大口径就不追求高精度。”
“你知道就好……行了，去洗澡吧，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不可以研究吗？制造点偶遇可以吗？交个朋友嘛！”
“还不行，再等等，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顺其自然。”
“哦……”
“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啊，怎么了？”
“最近有感觉什么特殊的——就是那种气血奔涌，或者一下子开悟——天地大同——之类的？”
“师傅你说什么啊……最近感觉就是饿了，我能吃下一头牛。”
“唉……别人十八岁神异自生，你十八岁一天五顿……晚上有个晚宴，你要去吗？”
“才不要咧，晚宴什么的都是应酬，吃点东西都要被围观，我要在家里狠狠地干饭捏！”
“行吧，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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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心见到自己师傅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到吃完饭的时间。
一袭黑衣的女人坐在大堂里，这家历史悠久的酒店暂停了对外营业，店老板在旁边泡茶。
见到叶天心来了，她放下手里的茶具：“秦先生，我先去忙了，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吩咐。”
“辛苦了。”黑衣女人点了点头：“劳烦准备一个浴桶，我家丫头可能需要泡个药浴，这是药材单。”
店老板接过单子看了看：“准备这些药材需要一点时间，好了之后我让侍应生来通知小姐。”
“嗯。”黑衣女人端起茶杯抿了口：“天心，坐。”
“师傅——”叶天心坐下来，又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取巧，刚好有飞机过来。”
“就算刚好有飞机过来，也得十几个小时吧。”叶天心挠了挠脸：“师傅你这什么飞机啊？”
“不是民航，把手伸出来。”
叶天心乖乖地伸出手，黑衣女人抬手搭腕给她把脉，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我没有……”
“你已经快脱力了，强行搬运气血，你看起来没有事，自己感觉精力充沛，但是很容易留下暗伤，一旦在气血逆行的时候遇到对手，十成的本领发挥不出来三成，简直就是送死。”
说着黑衣女人拿出两枚丹丸给她：“吃了。”
“这什么？又是炼的丹啊？”
“一枚补充电解质，一枚补充热量，什么炼丹……”
“哦……”
把蓝莓味的丸子囫囵吃下去，就着咕噜了几口茶水，叶天心这才长松了口气。
“师傅，既然你来了，那赶紧把表姐给救出来吧！”
“你表姐没事，她已经找到人把她救出来了，信猜的手段下作但是有用，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该怎么办？”
“我该——我该不去凑热闹？”
“你该早点联系我。”黑衣女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一身本事，去那些名门正派切磋一下还行，遇到真正要你命的，早就没了，你表姐这次做得很对，在规则之内尽量腾挪，比你强。”
“我哪里知道本地的帮派这么不讲礼貌……”
黑衣女人垂下眼帘喝茶——傻丫头不懂为什么北美的帮派那么有礼貌，她自己还不明白么？
“师傅你准备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啊？”
“让官方出面，彻查黑恶势力，干掉信猜，再给暹罗王室一个警告。”
“做得到吗？”
“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只是看你有没有足够的筹码来交换而已。”
用暹罗的货币危机，换一个混混头子，实在是再离谱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啊——哦对了！信猜死了！”
“死了？”黑衣女人终于不再智珠在握，露出一点点诧异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谁做的？”
信猜不仅仅是宗师，同时还是老佛寺——或者说暹罗的地下势力王者。
这样的‘王者’存在，就算是死那也该有个大动静才对。
仇人报复也好，官方搜捕也罢，怎么会突然就暴毙了呢？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的表情来：“哦，那个小家伙？”
“谁？”
“没什么，一个擅长用枪的丫头。”
这么一说，叶天心也想起来了那位师姐，不过她连连摇头。
“不是她，虽然她确实动手了——师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但不是她。”
“那是谁？路人甲？”
“师傅啊，你一脚能把人踹出去十米吗？”
“当然可以。”
“踹得胸腔塌陷呢？”
“也可以——你自己都行，你想说什么？”
“信猜被人踢死了，一脚，整个胸腔塌陷下去，骨头全碎了，十一米多的距离，撞穿了三堵砖墙，两个棚户，最重要的是他提起来的一口气，是死了之后才散掉的，我检查过。”
黑衣女人眨了眨眼，放下茶杯：“你看到动手的人了吗？”
“就是没有，用枪的那位师姐之前帮了我，但是她很明显是要用热武器去动手。”
“是正确的选择，对付武功高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枪，能用步枪就不要用手枪，能用机枪就不要用步枪。”
“可是信猜就这么死了，一下子就没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发力方式……按理说他应该整个人碎开才对。”
“他的尸体呢？”
“估计已经被收殓了，不过我留了几张照片。”
作为一个医学生，叶天心对这些事情半点没有忌讳，反而留了诸多素材作为研究数据。
黑衣女人接过手机翻看了一阵，越看眉头越紧：“不应该啊……”
“不对吗？”
“当然不对，照这么算的话，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了，更像是某种超能力，就像是超人漫画里面的生物力场，你说得对，他该碎掉才是，或者被这一脚直接踢穿……这真的是脚印？不是什么装在火箭弹前面的脚印模样的弹头？”
叶天心就斜着瞧自己师傅——您要不要听听您说的什么疯话？反斗神鹰是吧？拳头火箭弹？
黑衣女人把手机递回去：“能够一脚踢死他的，我知道至少有五个人做得到，可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一个都没有。”
“你也不行？你可是大宗师啊！”
“大宗师又怎么样，现实点，就算是大宗师，你难道就能杀人于无形吗？”
某个之前才从国相办公室里如入无人之境的人这么说着，递给徒弟一个水果。
“宗师大宗师只是粗略划分境界，又不是赌桌打牌，谁牌面大谁就赢，伤人的手段千奇百怪，你最好不要迷信这些东西，你忘了振藩是怎么去世的吗？”
叶天心肩膀垮下来：“可李先生是中毒啊，这能一样么……”
“都一样，人啊，只有在被杀就会死这件事情上，是公平的。”
黑衣女人说话间，视线掠过门外，十几秒之后，一个邮差提着包裹敲门进来。
“秦先生，这是对方的回信。”
“辛苦。”
“这是我该做的。”
邮差放下包裹离开，叶天心看着他的步伐，眉头皱起来：“高手？这种轻功，当邮差？”
“到处都是高手，可是高手也得养家糊口，当邮差有什么不对的，你师傅我还是个农民呢。”
“啊这——我倒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刚才那个店老板也很奇怪。”
“这家酒店，以前是致公堂的分舵，现在只剩下他们在打理，已经算是很低调了，要是早几十年来，给你拿行李的侍应生都是高手，但还是那句话，现代社会，有枪不用用功夫，怎么成为一代宗师？”
黑衣女人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裹，看到那个檀香木盒子以及里面的回帖之后，笑了笑随手放到一边。
可是放下盒子的瞬间，她的表情凝固住，瞳孔收缩如针，猛地扭过视线望着那张名帖。
叶天心探头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的东西——
『晚辈安乐乐再拜问起居天台玉宵山环溪观』
“安乐乐是谁？天台玉宵山环溪观……好耳熟，我是不是哪里听过？”
“安乐乐是一个老朋友的徒弟，天台玉宵山环溪观，是我母亲的祖籍，但是这些都不打紧。”
黑衣女人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名帖，皱着眉头打量着上面的字，越看表情越凝重。
叶天心从来没瞧见过师傅这种表情，她见识过的师傅最烦恼的时候，是她的农场闹耗子的时候。
不过那也只是小烦恼而已，毕竟在后来她找工程师给农场那边铺设了电网，还架设了自动武器站，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灭鼠，很简单就把事情解决了。
“有什么不对吗？师傅？”
“嗯……嗯？你说什么？”
“……你在看什么？”
“看字——你看到了什么？”
黑衣女人把名帖递给叶天心。
叶天心的国语造诣不低，起码口音是听不出来问题的，读写也是正常的高中生高考水准。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鉴赏书法什么的，她目前还没有那样的能力。
“很好看啊，很大气，嗯……感觉有点凌厉，就是……”
她歪了歪头：“就是师傅你之前舞刀的时候的感觉，刷刷刷——然后很帅气那种。”
“浪费。”黑衣女人摇了摇头，把名帖小心收好：“十年——不，二十年之后你再看吧。”
“为什么？”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你还小，不懂。”
“又说玄学，那师傅你看出来了什么嘛？”
“看出来了刀法——你刚才说像舞刀是吧？来，你看着。”
黑衣女人打开自己带过来的那个巨大的背包，从里面擎出一把半人高的重剑。
整把重剑没有剑鞘，看起来厚重古朴，就像是用三掌宽的黑铁硬生生锻打出来的铁尺一样平直。
她握住重剑，一脚踢在剑身上，天知道多重的大剑被甩起来，呼啸的破风声一瞬间充斥耳膜。
正常的舞剑都是剑随腕动，可是她却是人随剑动，整个人被重剑带着，在大堂里旋出黑色的剑光残影。
叶天心越看越迷糊，先看还好，后来就越来越心惊胆战，等到黑衣女人停下来，她就连呼吸都窒住了。
沉重的大剑最后落在地上，剑尖斜斜抵着地面，压下来的剑风像是气浪一样破开地面的微尘。
叶天心两边的鬓发呼地一下往后横起，就这么一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像是被剑尖抵着眉心。“怎么样？”
“呼……”叶天心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蹦起来：“我要学这个！我要学！！”
“你学不会。”
“我可以！我有预感，只要我学会了这个，我就能够成为宗师！”
“你当是练题考级呢……”
黑衣女人无奈地摇头，把长剑平放在桌上，长桌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声，像是压了个不得了的重物。
“师傅你又精进了？”
“这就是我说，你要十年之后再看，才有收获……奇怪，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师傅，那个字是谁写的啊？你教我怎么看好不好？”
“不应该，就是说不应该有这样的高手，现在这个社会不允许这么厉害的人存在。”
“很厉害？”
“非常非常厉害，外行看热闹，内行吓一跳，就这么说吧，只要写这个字的人不是霍金那种完全没办法动的，我和他对上，我死。”
“为、为什么？”
“因为他可以看穿我的所有动作，预判我的一切意图，而我能做的，只能是见到他就跑，有多远跑多远。”
“然后呢？”叶天心激动起来：“我们有什么压箱底的神功吗？临阵突破？绝地反击？”
“然后？然后拿重炮或者战斗机去炸死他——或者用导弹——最好还是用导弹精确制导，杀伤范围大。”
叶天心之前激动的眼神瞬间变成死鱼眼，自己师傅没有救了。
自己的江湖梦是她启蒙的，可是自己的武林高手梦也是被她破灭的。
二流高手怕菜刀，一流高手怕手枪，半步宗师就上半自动，宗师就用全自动，大宗师就高射机枪平射伺候。
在她的眼里，武林高手唯一值得的优待就是使用更高规格的武器将其制裁，保底就是交叉火力。
和这样的师傅在一起，自己当初是怎么保持一颗热爱武学的心的？
现在也是一样，一边说着对方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一边就想着该用导弹了。
应该说对方确实很厉害么，居然能以个人的身份获得导弹精确打击的待遇？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关于先天高手的传说么？”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的梦想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叶天心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不、不会吧？！”
“只能说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黄裳一样的人物，精读天下道学，反而读出了天下武学总纲。”
“可黄裳不是绝顶高手么？”
“所以他也可能是——问题是，我的名刺是给一个故人的徒弟的，她身边为什么会有这种高手？”
“会不会是你的故人？”
“不会，我知道她，比我强一点点，也还是大宗师的范畴……你其实也知道她。”
黑衣女人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傻徒弟，某个家伙一下飞机就和对方偶遇了，还被打了一顿。
要不是对方认出来了什么手下留情，估计自己得去医院看她，而不是见到她还在这里活蹦乱跳。
为什么会有小可爱赤手空拳和一个大宗师在停车场这种适合技击的环境下打架的？
跑都没地方跑，停车场甚至还是做了防滑和自流平的，不要太适合内家拳高手。
就像是当年振藩在拍电影的时候，一条街的空手道馆居然有胆子轮流挑战他，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勇气何来。
不过这些事情是孩子的黑历史，记下来以后再给她看就好，不要在上升期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叶天心想了想，眼前一亮：“那会不会是那个安乐乐，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打通了任督二脉，年纪轻轻就是先天高手？”
“第一，全世界七十亿人，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数不胜数。”
黑衣女人摸着下巴陷入思考：“第二，先天高手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说法，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状态，按照你之前研究的分类来说，那其实更类似某种超人类的自然进化了不是吗？”
“对哈……”
“如果安乐乐是先天高手，那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
“一些小事——她应该提着刀，像是散步一样去到大王宫那边，把刀架在泰王的脖子上，问他是要喝粥还是食翅。”
“怎么可能！人家大王宫那么多卫兵安保，又不是拍电影……”
“你要记住，只要是依靠人的防御，就一定会有破绽——当然啦，依靠机器的话破绽更多。”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金汤一样的堡垒，固若金汤不过是夸张手法，人被杀就会死很长时间内都是无解的命题。
叶天心想要去看那个盒子里的名帖，被黑衣女人视线都不转地打在手背上：“你现在看多了没好处。”
“为什么我们不去拜访一下，看看高手到底是谁呢？”
“因为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
“当你比别人强的时候，你给的，才是别人的，你不给的，别人不能抢——这就是强者的规矩，也是江湖的规矩。”
“那我偶遇都不行吗？”
“你得让对方相信你是偶遇。”黑衣女人回过神：“还是说你打算得罪一个疑似先天高手的存在？”
“都现代社会了，还讲那些规矩……”叶天心嘟着嘴，多少有点委屈：“如果是真的，那是多好的研究目标啊……”
“你还小，你不懂。”黑衣女人想了下，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一个故人，准备旁敲侧击问问。
『什么事？』
“你在哪？”
『在……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好谢谢——我在克万特兰国际机场2号航站楼。』
“倒也没问得那么详细。”黑衣女人嘀咕了声：“我见到你徒弟了，那个叫乐乐的孩子，瘦巴巴的，你不给孩子吃饱啊？”
『她练的功夫需要消耗大量的体能，你在暹罗？』
“嗯，有事过来一趟，那个——乐乐身边，是不是有什么高手啊？”
『你说什么？』
“喂？信号不好吗？喂？”
『上一句，最开始那句。』
“最开始——你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家大小姐已经是勘破玄关神异自生的后天大圆满了？』
“……我问你在哪。”
『唉，真是让人感慨啊，当初小姐一下子就悟了，没想到她女儿更厉害，只能说我环溪观合该有这份气运啊。』
“没完了是吧？”
『她今年才十八岁，之前没有学过一天的功夫，你知道这种天赋意味着什么吗？』
“……”
『你是大宗师，我也是大宗师，可是我们都是假的大宗师，开宗立派，立的都是前人的东西，她不同，再等十年，环溪观玉暖楼就又可以多一份传承了，甚至可能是诸子百家级别的，羡慕吗？』
“你下次来北美别让我逮到，安然啊安然，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发现你这副嘴脸这么可恶呢？”
『努力吧，等你徒弟成功了，有资格被收录，你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比我更可恶。』
“……”黑衣女人的表情一滞，好片刻之后嘴角下抿：“用不着你操心。”
『不要去打扰大小姐，她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不要去限制她，就当做不知道就行了。』
“她真的是后天大圆满？和她妈妈一样？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她已经先天了？”
『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圣贤转世都不可能十八岁先天，她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大概还是和家庭变故有关，这样的人生感悟深度是够了，但是还不够广博，所以我才支持她去闯一闯，要是她先天了，那还闯什么？』
传说中的先天高手都快成陆地神仙了，天地感悟自成一派，根本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可是艾丽娅哪里缺世俗的欲望了？只能说孩子潜力很大，未来可期，但还不是满级的时候。
黑衣女人若有所思，两人聊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叶天心就在旁边干瞪眼。
“是先天吗？”
“不是，后天大圆满。”
“哇哦——”叶天心发出惊叹的声音：“人类巅峰啊！”
“人类巅峰又怎么样，飞机失事还不是没了……”
黑衣女人说着眼底露出遗憾悲伤的神色，可还是嘴硬：“只能说命不好，再厉害也是白搭，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嗯嗯嗯，知道啦，打不过就跑，跑远就摇人换装备，能用全自动绝对不用半自动，能上大口径就不追求高精度。”
“你知道就好……行了，去洗澡吧，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不可以研究吗？制造点偶遇可以吗？交个朋友嘛！”
“还不行，再等等，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顺其自然。”
“哦……”
“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啊，怎么了？”
“最近有感觉什么特殊的——就是那种气血奔涌，或者一下子开悟——天地大同——之类的？”
“师傅你说什么啊……最近感觉就是饿了，我能吃下一头牛。”
“唉……别人十八岁神异自生，你十八岁一天五顿……晚上有个晚宴，你要去吗？”
“才不要咧，晚宴什么的都是应酬，吃点东西都要被围观，我要在家里狠狠地干饭捏！”
“行吧，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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